【楼诚深夜六十分】婚礼
明楼要结婚了，明家多少年没有喜事，这次倒是忙的欢，明诚进进出出的给打点，一手包办了所有的行程，明台也带着媳妇从北京赶回来，明公馆里很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明台，你可回来了！”
紧着走了两步，明诚一把搂住明台，眼眶泛红。
“阿诚哥，”明台笑笑，眼眶含泪，用力的搂着明诚，“我回来啦。”
“这下好了，多在家待些时日吧，”松开明台的肩膀，明诚冲着他身后的程锦云点了点头，“这些年辛苦你了。”
“哪有的事，”温柔的笑了笑，程锦云拍拍躲在身后的孩子，“出来吧，和阿诚叔叔打个招呼。”
“阿诚叔叔…”似乎是有些害羞，男孩子扯着程锦云的衣服，抬着眼睛望向明诚，伸出一只手，勾着明诚的衣服，“叔叔你不开心啊？”
愣了一下，明诚蹲下来，摸摸孩子的头发，笑道：“不是啊，叔叔很开心。”
“那叔叔为什么哭呀？”
“那是因为见到你父亲，太开心了呀。”
明诚一向对小孩子很有耐心，哄起来也得心应手，握住男孩子的手，低声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明天。”
“天天呀，跟叔叔回家吧。”
“嗯！”重重的点头，明天和明诚也不生分，抬头看看程锦云，“妈妈我…”
“去吧，”点点头，程锦云帮他顺顺头发，“要听叔叔的话哦。”
明诚抱起明天，带着他楼上楼下的跑，明台拉着程锦云进了门，轻声的叹息。
“怎么了？”程锦云有些奇怪的看他，“回家了不开心吗？”
“开心，”摇摇头，明台仰着头看楼上，明诚正抱着明天介绍哪个是他的房间，“只是，阿诚哥好像太开心了些。”
程锦云愣了一下，没太听懂他的意思，顺着明台的目光看过去，握紧了明台的手，“都回来了，就不要再想太多了。”
“嗯，听你的。”
把明台一家人都安顿好了，明楼还没回来，听明诚说是最后去看一下西装，本来明诚时要跟着一起的，不过因为今天明台一家回来，他就留在家里了。
晚饭的时候明楼打了电话回来，说是在外面吃，让明诚他们先吃，明台挺不高兴，他过了这么多年才回来，明楼竟然这么冷漠，明诚劝他别多想，说是先吃饭了再说，怕明天饿了。
吃过饭，明台自觉的跟着明诚去厨房刷碗，程锦云哄了明天上楼。
“你不在大哥身边，能行吗？大哥也一向是什么都不管的。”
“没关系的，有大嫂在，”明诚一边刷碗一边和明台闲聊，“大嫂对大哥真的很认真，也很用心，大哥特别满意她，这不，才半年功夫，就结婚了。”
“阿诚哥…”
把手中的盘子擦干净，明台小心的叫了明诚一句，偏过头去看他。
“怎么了这是？我们小少爷还有说不出口的话了？”擦擦手，明诚把剩余的碗递给明台，笑笑的说道，“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和我还有什么介意的？”
“你和大哥…”
明诚手下的动作顿了顿，低下头，解开围裙，放到一边，叹息。
“我知道，你肯定是要问的，不过就算你不问，我也是要和你说的，”靠在灶台上，明诚似乎不知该如何开口，犹豫片刻，才说道，“你也别怪大哥今天不会来，半年多前，大哥出了意外，昏迷了一阵子，醒了之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什么？！”
“那时候刚举行完建国大典，还有不少人认为大哥是汉奸，趁着刚建国，还乱着，就来报复，那是车祸，大哥在医院住了好几个月，就在那儿认识大嫂的。”
“阿诚哥！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打断明诚的话头，明台几乎是吼着在问，“你呢？你怎么办？！大哥结婚了！那你呢？！”
“我？”愣了一下，明诚冲着明台笑了笑，“我帮着忙活呗，这是好事儿，明家多少年没有这么好的事儿了。”
“是好事吗？”盯着明诚的眼睛，明台低声问，“对你而言，是好事儿吗？阿诚哥，你是真觉得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明台…”
“大姐在的时候，你们顾忌她的感受，我能理解，所以我猜到了我也没说，可现在，你们好不容易熬过来了，就因为大哥失忆了，所以你就由着他去和别的女人结婚？阿诚哥！你难道一辈子都不能为自己想想吗？！”
明台的质问声似是惊雷，明诚依旧低着头，眼睛红红的，张张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阿诚哥…你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他怎么能说忘就忘了？不行！”猛地一拍桌子，明台气急败坏的向外冲，“等他回来了，我要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感情那么深，他怎么能说不记得就不记得来了呢？！”
“明台！”一把拉住明台的手臂，明诚低声劝慰，“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大哥失忆我们都不想，可事已至此…”
“你什么都没和他说，是不是？”回头望着明诚的眼睛，明台的眼神里是不可置信，“你没告诉大哥你们两个是恋人是不是？你也没告诉他，他的身份，他的曾经和你们共同经历的一切，是不是？！”
紧紧的握着明台的手腕，明诚哽咽了一声，深吸一口气，笑了。
“他好不容易活下来了，知不知道过去，又有什么意义？那些事情，我一个人承担就好，组织上也同意停止他所有的职务，而我，代替他的位置，留在他身边，也是为了看着他，万一他想起来了，也好及时汇报。”
愣愣的看着明诚，明台不敢相信这样平静的诉说着一切的人，就是他的阿诚哥，他一直笃定，这世界上除了生死没有任何事情能把明楼和明诚分开，可如今，他们都还活着，明楼也确确实实的要结婚了。
“明天就是婚礼，你别闹，也别和大哥说什么了…”松开手，明诚拍拍明台的肩膀，“大嫂是个好女人，要和她好好相处。”
“阿诚哥！你！”
“阿诚啊，阿诚？”
“大哥回来了，”紧张看一眼明台，明诚安抚的拍拍他的手臂，“你可别乱说话，”见明台没回答，明诚急切的瞪了他一眼，“你听见没有？！”
“知道啦…”
虽然明台答应的不情不愿，可明诚还是松了口气。
“大哥，回来啦，”快步走到客厅里，明诚伸手接过他递过来的外套，又回头冲明台招招手，“明台啊，快来，大哥回来了。”
明楼微微一皱眉头，看了看眼前明诚常常提起的那个弟弟，略带感激的点了点头，按照明诚的说法，明台的母亲是他的救命恩人。
“大哥…”走到明楼跟前，低声叫了一句，又瞟一眼明诚，明台语气低沉，“我有点累了，先上楼休息，大哥也早点休息吧，阿诚哥，大哥，晚安。”
说完，明台转身上楼，倒是没给明楼留什么打招呼的机会。
“他…一直这样？”挑了挑眉头，明楼有点好奇，“还是心情不好？”
“咱们家的小少爷啊，总是这样的，”跟着明楼进了书房，明诚熟练的帮他挂好了衣服，“被大姐惯坏了，一向这样的。”
“哦，”点点头，明楼倒也没动气，“不过这样没规矩也是不好，改天还是要找个时间好好和他说说。”
抿着嘴笑了笑，明诚摇头道：“你啊，唠叨的毛病倒是没改。”
“我原来就爱唠叨？”
“嗯，爱唠叨，”点点头，明诚带着点戏谑的答道，“每天都讲大道理。”
“对了，大哥，”没等明楼说些什么，明诚转身到茶几旁拎了个袋子过来，“送你的，新婚礼物。”
明楼微微一皱眉，接过袋子，打开来看了一眼，疑惑的抬头看明诚，“皮鞋？”
“嗯，我看了你那套西服，觉得配双新的皮鞋比较好。”
“你费心了。”收起鞋子，明楼欲言又止。
“啊，抱歉，今天又擅自进了你的书房，”抓抓头发，明诚低着头掩住泛红的眼眶，“我下次会注意，那个，时候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明天一早还要有的忙。”
“嗯，”眉头轻皱，明楼莫名觉得头有些痛，揉了揉，“你也早点睡吧。”
明诚道了声晚安，便步履匆匆的跑上楼，关门的瞬间，抽了抽鼻子，扬起头，闭紧双眸，咬着牙关，吞下了哽在喉咙里哭声。
听说恋人之间是不能送鞋子的，送了，就会把人送走了。可明楼从来不信这些，他们之间倒是从不忌讳。果真，还是送走了…
最后一次了，他送给明楼的礼物，以后明楼的事情再不用他操心，明楼身边的人也不会是他，他也再没有理由为明楼鞍前马后。
就送走了吧，温柔的，微笑的，满带祝福的，将明楼送到那个他最爱的女人手中，也不失一件幸福的事。
明楼选的是西式婚礼，他和新媳妇都是受了西方教育的，选择西式婚礼也最合适，伴郎选的是明诚，明台已经结婚了，自然是不合适。
站在明楼身后，和他一起望着红毯的另一端，新娘子走上来的时候，明诚狠狠攥着拳头，在忍住了突然袭来的疼痛，心脏像是被谁攥在了手里，疼的他连呼救的力气都没有。
明楼的背影还和以前一样高大，嘴角带着他最常见的笑容，宠溺而爱恋，眼睛弯弯的，笑纹清晰可见，那是他们曾经相互笑话过的地方，他笑明楼老了，明楼笑他未老先衰操心太多，那时候他们俩约好了的，要等到两鬓斑白，再来计较谁的皱纹多一些。
只可惜，未等到那时，他与明楼便散了。
他设想过那么多他和明楼之间的可能，却从未想过，最后的是这样令人哀叹却又无可奈何的结局。
明楼说得对，人的命运有时真的由不得自己。
他们那样炙热的爱恋过，到最后，却敌不过一场宿命。明诚甚至想过，这也许是上天冥冥之中的安排，他和明楼敌得过这世界任何苦难，却唯独争不过天。
明镜死的时候他就知道，他的命运由天不由他，如今，只是知道的更刻骨了而已，没什么，他已经习惯了。
明楼果真穿了他送的鞋子，接了新娘，转身面对神父，他听见明楼说我愿意，他红了眼眶，望着明楼的背影，张开嘴，却不敢发出声音。
明台站在台下，看着明楼，看着新娘，又看着明诚。他看见明诚说——我也愿意。
强撑着的眼泪终于还是落了，明台紧紧的握着程锦云的手，哽咽着说道：“还好，我们还在一起…”
婚礼后的酒会总是无聊，明诚站在露台上，看着明楼周旋于各个客人之间，频频碰杯，新娘也笑着陪他喝酒，偶尔拦一拦。
“你看，他们是不是特别配？”
回头看一眼站在身边的明台，明诚突然想起明台订婚的那天，他和明楼就是站在这里，他偷了手表，明楼望着他，眸光深不见底，他们紧紧的牵着手，决定执行之前定下的计划。
“阿诚哥，你就真的甘心吗？就这样，什么都不说？万一呢！万一大哥想起来了呢？”
“明台，”悠悠的叹息，明诚的目光落在明楼的笑脸上，明诚牵起嘴角，“你相信吗？人死了一次之后，就和原来完全不同了。”
拍拍明台的肩膀，明诚转身离开了。
说了又能如何？明楼想不起的，也还是想不起，不过是徒增了明楼的困扰与痛苦罢了。
他的大哥，已经死了，再次醒过来的明楼，有了重新开始的机会，他何苦要阻拦？多么好，新的明楼，比之前的他们，都幸福。
他甘愿，他认命，他知道，这是他的劫数。
1930年 上海
“阿诚，来，快看大哥给你买了什么。”
明楼兴冲冲的跑回来，塞给明诚一个盒子。
“皮鞋？”愣愣的看着手里的皮鞋明诚有点不明白，“送我皮鞋干什么？”
“你要上高中了，这是大哥给你的升学礼物，喜欢吗？”
“喜欢。”
1945年 上海
“阿诚啊，上次你不是看上一双鞋？”
“怎么？大哥要给我买？”
“喏，”从沙发后面拿出一个袋子递给明诚，明楼讨好的笑道，“生日礼物。”
明诚抿着嘴笑了笑，凑到明楼身边，亲了亲他的脸颊。
“行吧，看在这双鞋子的份上，原谅你留下来了。”
“我的阿诚啊，最好了。”
1949年 上海
“大哥！大哥！”
“家属不能入内，请在这里等待。”
“大夫，大夫我求求你，一定要救我大哥！”
“放心吧，我们会尽力的。”
明诚坐在椅子上等的时候，从来没想过，几个小时而已，他和明楼的命运就这样被颠覆了。
“大夫！他怎么样？”
“人救回来了，不过因为脑部损伤严重，我们不能确定有什么后遗症。”
“谢谢，谢谢大夫！人救回来就好！”
1950年，春节
“大哥？大哥你醒了？大哥！我是阿诚啊！你看看我，我是阿诚啊！”
“嗯…你…”明楼皱着眉头，一脸茫然的看着眼前焦急的男子，“你是…谁？”
婚礼现场
“明楼？看什么呢？”
新娘晃了晃明楼的手臂，明楼回过神，温柔的笑了笑，“没什么，有点累了而已，”拉着新娘向前走，明楼关切的问，“怎么样？你累不累？”
“我还好，”抿着嘴笑了笑，新娘摇着头，“大部分事情都是阿诚在忙，你啊，真是有个好弟弟。”
“大哥。”
“阿诚啊，你大嫂刚说你好呢。”
“是么，”弯着眼睛笑了，明诚端起酒杯，“我还没祝你们新婚快乐呢。”
明楼微微一愣，心口像是被谁戳了一针，疼得他直哆嗦，不明白这感觉到底是为什么，轻轻的和明诚碰了杯。
“我还没谢谢你送我的鞋子呢。”
“应该的，大哥结婚，我怎么也得表示一下，”笑盈盈的看了新娘一眼，明诚轻声称赞，“大嫂今天真漂亮。”
“谢谢阿诚，”也和明诚撞了撞杯子，新娘笑得有些害羞，“你大哥的婚事已经解决了，你也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事情吧？”
“放心吧，”含笑点头，明诚的眼角温热，匆匆喝了杯中酒，“阿香还有事找我，大哥，你们继续。”
“阿诚！”
唤住转身的明诚，明楼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奇怪，快步走过去，转到明诚面前，却见明诚依旧眯着眼睛，笑得很开心的样子。
是真的在笑啊，可是为什么，他会觉得，明诚在哭呢…
“你也辛苦一天了，有什么事，交给阿香和明台，你去休息吧。”
“知道了大哥，谢谢大哥。”
最后一次了，错身而过的瞬间，明诚告诉自己，怀揣着希望，盼着明楼兴许会想起他们的过去，是最后一次了…
“阿诚！”
顿住脚步，明诚的背影微微颤抖，紧握着拳头，嘴角依旧翘起，眼泪流进嘴里，咸涩，让他想起了他站在马路旁，看着明诚倒在血泊里的那个时候。
绝望总是这样简单，而明楼就是他的希望。
“谢谢。”
只是，要说谢谢啊…
抬着头，天空湛蓝，秋高气爽，是个告别的好天气。
“客气什么，我们不是兄弟么。”
是啊，他们是兄弟，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只能是。
明楼迷茫的看着明诚远去的背影，紧皱眉头，胸口压抑，一口浊气似是吐不出也咽不下。
“怎么了？”
回头看一眼新娘，明楼冲她安慰的笑了笑。
“没事，只是觉得阿诚好像不是很开心。”
“可能是累了吧？”
“嗯，大概吧，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吧，对了，我那个伴娘，你觉得怎么样？”
“嗯，还蛮好的，人漂亮，又是你的学妹。”
“那就介绍给阿诚吧？”
“介绍给阿诚？”略略愣神，明楼迟疑了一下，缓缓点头，“也好，阿诚也是时候找个归宿了。”
——THE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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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绝刀片眼镜片...
让我们不要互相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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