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肩》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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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歹是唱完了一段，明诚松了口气，默默感慨真是再没有比这更难过的年了，不过好在熬了过去，估计明台是不会在出什么幺蛾子来让明楼伤心了。
只是明诚不敢相信，就前后几分钟的功夫，现实就推翻了他对所谓“难过的年”的定义。
“阿诚…”
眼前的人看起来很陌生，但也熟悉，十几年前，明楼把他从这个人的魔爪下就出来的时候，这个人还年轻，如今也是两鬓斑白，身体佝偻着，老的不成样子…仔细算算，还不过半百。
明诚没有说话，只是转过身，眼神不知道该落在何处，他下意识的就想去向明楼求助，可人都已经在这儿了，再问明楼也不过是让他为难，明诚不想，可看了看明镜，又知道这是她许可的事情，免不了心寒。
终于明白了这几日明楼一直欲言又止是为了什么，可明诚到这会儿倒是不想明白了，明楼为了他的事儿头疼，他高兴，可明楼什么都没和他说，他又觉得自己似乎是被排除在外了。
说到底，是最近的日子过得太好了，让他几乎忘了他是捡来的，也让他忘了以前的那段回忆，重要的是，他忘了这个家是可以不用过问他的意见的。
“…时过境迁，你就原谅桂姨吧…”
明诚的心里裂了个口子，向里面看去，幽深的看不见底。明镜都已经发话了，这恐怕是明楼和她商量的结果，不然明楼现在是不会闭口不言的。
沉默，是一把伤人的刀，明诚心里的口子，被这一屋子的沉默狠狠的戳的更大，几乎吞噬了他的所有。
转身逃走的时候，明诚是挺希望有人叫他一句，谁都好，即使是对整件事情一无所知的明台，叫他一句，就算是苍白的解释，怎么都好的，可还是沉默。
空旷的明公馆里回荡着他的脚步声，踢踢踏踏，他从不知道，明公馆这么大。
明诚快速跑上楼的脚步声像是踏在了明楼的心上，望着明镜的眼神里免不了多了些责怪，明镜自知理亏，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而一旁的明台更是无辜，好好的过个年，竟然把他好脾气的阿诚哥气成这个样子，也是奇怪。
明镜拉了桂姨去屋里，明楼转身回了房间，沉着脸不知是生气还是内疚，只剩下明台站在客厅里左右为难，只好跑到厨房里去问阿香到底怎么回事。
回了房间的明楼根本坐不住，来回转了好几圈，他刚才不敢看明诚的模样，但隐约又觉得肯定是红了眼眶的，明诚的性子他了解，这儿肯定是已经冷静下来了，保不齐还得自责，觉得自己没给明镜和他台阶。
不得不说，明楼对明诚的了解几乎是到了骨子里，这会儿明诚正坐在书桌前，双手紧握在一起，反复的磨蹭，不知所措，又怒火攻心，指尖狠狠地扣在手背上，骨节泛白，留下甲痕。
渐渐的冷静下来，明诚自然知道刚才明楼和明镜的沉默里的意思，不仅仅是等他的回应，重要的，是内疚。明镜的话语太过小心翼翼，不可一世的明家大小姐，什么时候这样低声下气过。
可他们不问过他的意见就让人回来了是事实，这个人是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的人也是事实，什么时候不好，偏偏过年的时候回来…
是啊，今天是大年夜，结果被搅得不成样子，这年还真难过…
在房间里转了好几圈，明楼突然站定，他决定找明诚好好聊聊，大过年的，不能把事情拖到明年去解决吧？再者，他和明诚之间从来没有事情要拖到第二天解决的，总是当时就摊开揉碎说透，坚决不留下芥蒂。
“阿香啊，”走到厨房门口，明楼看见明台正笑嘻嘻的和阿香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斥了一句，“不去睡觉，你缠着阿香做什么？阿香还有事情要忙，哪像你，不务正业。”
撇撇嘴，明台不满的嘟囔着：“大哥，你有什么火冲大姐去啊，阿诚哥生气又不是我惹的，你冲我使劲干什么啊…”
“你…”
“大少爷，是我去叫阿诚哥吧，”笑眯眯的打断了明楼的话，阿香乖巧的点了点头，“我这就去，让他去您书房还是小客厅？”
“书房吧，”知道自己也是冲着明台发邪火，明楼也没计较阿香没大没小，“你…算了，现在就去吧。”
本想着在等会儿，等明诚彻底没了火气，或者至少冷静下来再和他谈，但明楼是在是等不了，也不想明诚自己在那儿思来想去的受折磨。
没空搭理明台，明楼低着头又回房间了，拿起报纸看了看，又放下，莫名心焦，他最善于以己度人，但他现在却不敢去揣测明诚的心思，就算是站在他的角度上看，明诚都已经令人心疼，若是站在明诚的位置上去想，恐怕心得是想滚过刀子一样难受。
实在是坐不住了，明楼又站起来，想去厨房冲两杯咖啡，刚好听见阿香还在敲门，便忍不住放慢了脚步。
“什么事？”
门开了，明楼心里一喜，还好，明诚还肯听他们说说。
加快脚步到了厨房，明台竟然还赖在这里没走，皱了皱眉头，明楼懒得理他，拿出咖啡豆，开始煮咖啡。
“哟，明长官亲自动手啊？”
瞪了明台一眼，明楼沉声道：“哪儿学来的阴阳怪气，好好说话。”
一撇嘴，明台明显不服，绕道明楼跟前，低声问：“大哥，你当年为什么赶走桂姨啊？我记得她做鸽子汤可香了呢。”
“大少爷，”阿香看见明楼有点惊讶，“我刚叫了阿诚哥，他说马上就下来。”
“嗯，我这就回去了，”咖啡刚好煮好，明楼端起来转身走了两步，突然又回头，看看阿香，问，“你刚才叫我什么？”
“大少爷啊，”无辜的眨了眨眼睛，阿香觉得明楼问的问题很可笑，见明楼若有所思的没说话，掰着手指开始数，“大少爷，小少爷，大小姐，阿诚哥，怎么了？”
“没事了，”摇摇头，明楼有些失神，“明台啊，折腾了一天，早点睡吧。”
明楼回了房间坐下，满脑子都是刚才阿香数称呼的样子，这么多年，他们倒是都习惯了，也是，原本明诚就不是什么会让别人叫他少爷的类型，阿香叫他一声阿诚哥，倒也合理。
这么多年，他们白白给了明诚一个姓氏，却一直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明家上下，待他与明台，始终是不一样的。
“唉…”
打开报纸，明楼心烦意乱的也不知道自己要看什么，眼前总是有个小小的身影晃来晃去，索性放下报纸，闭目养神。
明诚刚进明家的样子，他记忆犹新，不肯和他们同桌吃饭，也不肯开口说话，总是怯生生的望着他们，明台和他闹，他也总是躲着，偶尔看向他的眼神里，带着些恐惧和崇敬，混杂着小小的期许和依赖。
用了好几个月的时间才让明诚适应了这里，也能和明台玩闹，和他也多了话，只是和明镜，好一阵子亲不起来。
后来明台悄悄的告诉他，说是明诚害怕明镜，总觉得明镜板着脸，挺可怕的样子，而且好像是因为桂姨的虐待，明诚下意识的就害怕比他大的女性，尤其明镜虽然温柔，但一想雷厉风行说一不二，明诚更是怕的紧。
侧面的和明镜说了几句，惹得明镜直掉眼泪，说是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下得去手之类的，对明诚倒是愈发的温柔了。
渐渐的，明诚也不怕了，这件事大家也都心照不宣的不提不问，明楼一直以为，这件事也可以过去了。
可到了今天，明楼才发现，明诚从来不觉得自己走出了过去，即使十几年过去了，即使他已经去过巴黎去过莫斯科，即使他已经脱胎换骨称为他的左膀右臂，他都并没真正的相信，他们是把他当亲兄弟的。
明诚也许对他是同袍之情，是战友之义，但对明镜，始终是带着报恩的心态，对明台，也大多是称呼为他们家的小少爷。
现在，明楼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明诚这么多年都改不掉对他的尊称，除了敬畏和崇拜，大概也是因为自卑，对自己身份的自卑。
明楼懊恼于自己的后知后觉，如果早些发现，今天也许明诚就不会这么难过。
终究是他们过于忽略明诚，才导致了今天的结局。
“扣扣扣。”
是明诚。很意外，竟然敲门。明楼意识到这段谈话恐怕不会进展顺利。
果然，明诚对这件事情很反感。
“阿诚，你别激动…”
“我能不激动吗？你们要她回来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当然，你们也不用考虑我的感受，在这个家里，我就是个仆人嘛！”
半是气话，半是真心话，明诚摸不清自己说出这句话的到底是为什么，话一出口，就已经后悔，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也收不回来，只能咬着牙，梗着脖子，在那儿等明楼答复。
“你怎么说话呢？谁拿你当仆人了？！”
说到底，明诚最在意的并不是桂姨是否要回来还是已经回来，他在意的是无论明楼还是明镜，谁都没和他商量，甚至连知会一声都没有。尤其是明楼，他们几乎整日相对，但明楼只字未提。
明楼难得声音柔软的劝他，明诚当然明白见好就收，听到明楼说尊重他的意见，心理一宽，好受了些。
明楼说尊重他的决定，那就是言出必行，他不同意，桂姨是留不下来的，明诚相信。
本想到厨房转转，谁知道见到了桂姨，明诚愣了愣神，小时候的记忆纷沓致来，而他最先回忆起来的，竟然是桂姨还对他好的时候。
心烦意乱的回了房间，明诚连衣服都没心情换，随手扯开领带就倒在了床上，手边是他刚刚翻出来的那件棉衣，明楼送他的第一件礼物，他一直穿到了十岁的那件，到了明家之后，明楼给他买了新的衣裳，让他换了下来，可他洗了洗，舍不得扔，一直留到了现在。
无论是明镜还是明楼，待他终究是好的，明诚心里明白，是他自己一直守着某些放不下的规矩，说穿了，是可笑的自尊心。
若说是以前，兴许明诚还会以为明楼是真的拿他当下人，但如今，他们并肩作战这么多年，他怎么能不了解明楼待他是平等的。
明楼培养他，照顾他，甚至是引领他，对他亦师亦友，是他兄长也像父亲。这样的人，听见他说出仆人这两个字的时候，应当是比汉奸还锥心的。
是他辜负了明楼的期望，受了西方教育这么多年，骨子里还是那个背着封建枷锁的阿诚。
可是他脱不下这枷锁，也忘不了这恩情，如今，桂姨回来了，他以为放下的一切又压回了肩上。
明诚甚至不知道，明天一早他开口的瞬间，到底是会叫一句先生，还是该叫一句大少爷，又或者是明楼期盼的那句大哥。
于是，搬完了...
这才是一章正常的长度...
我尽量努力保证更新...
这才写到十几集...
之后的路还很长啊还很长...
大哥还没醒悟啊没醒悟...
不过还是撒糖向~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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