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荒生

还算勤劳的码字工,最近墙头有点多~

《比肩》04-05

04

 “大哥早。”

 “早。”

  不用回头就知道,是明诚端着早餐进来了,能这样随意进出明楼房间的,也就只有明诚了。

 “委任状今天才到,说是安排您明天正式上班,”走到明楼身边,明诚站在他的身后,低声询问,“您是今天就去政府,还是…”

 “不急,”系好最后一颗扣子,明楼转过身,带着些许笑意,“让他们去着急吧,我们可以先休息两天,看看谁会急着来见我。”

 “特务委员会那边,说是随时等您到位,恐怕您今天是安生不得了。”

  轻轻皱眉,明楼慢慢向沙发走去,“南田洋子怕是等不到明天,不如我们今天就等等她,听说这里今天有一个会议,我猜,她散了会就会过来。”

 “需要准备什么吗?”

  跟着明楼一起坐下,明诚递了杯牛奶给他,接过明诚手里的杯子,明楼略微思索,而后摇了摇头,“不用,随意些,免得她起了疑心。”

 “是,大哥。”

  点点头,明诚也端着杯子开始吃早餐,时不时瞟一眼明楼,但又怕被看出心事,眼神不敢过多停留。

  在明家的餐桌上,一般都挺热闹的,明镜喜欢在早餐的时候安排些事情,或者和他们三个聊聊心事,明台则是闹腾得很,早餐也总是吃的不安稳,但若是只有明诚和明楼两个人,则是食不言寝不语。

 “阿诚啊。”

  吃过饭,明诚自然的收拾好餐具,刚端着走到门口,就听见明楼叫他,转过身,疑惑的看着明楼。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早饭吃的心不在焉的。”

  怔了一下,明诚感觉到一丝尴尬和被拆穿的羞愧,他想摇头,但又是真的想问,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倒是让明楼也跟着愣住了,他刚才注意到明诚时不时飘过来的目光,就知道明诚是有话要说的,但等了这么久,却又只是沉默,他有些不快,便忍不住追问了一句,谁知道,竟然还只是沉默。

 “算了,你出去吧。”

 “是,大哥。”

  听出明楼的语气中有些恼怒,明诚不知原因,乖乖听话的出了门。

  明楼的确是恼了,但恼火的原因实在是难以启齿,也就只能自己憋在心里。明诚也的确是有话要问,但不是什么能直接问出口的问题,所以也只能闷不做声的走了。

  一顿早饭让两个人都吃的憋闷,但好在忙碌的生活没给他们想太多的时间,转眼到了中午,明楼摸了摸肚子,别说,有点饿了,抬头看了看还坐在沙发上看书的明诚,觉得因为肚子饿就叫一句阿诚,似乎有些不妥。

  像是感觉到了明楼的目光,明诚合上书抬起头,笑着问:“中午了,大哥饿不饿?”

  镇定的点了点头,明楼慢悠悠的回答:“别说,还真是有些饿了。”

 “那是去餐厅吃,还是叫他们送餐过来?”

  明诚站起身,拿这外套走到明楼的桌前,声音中带着些笑意,似乎心情不错。

 “去餐厅吧,走动走动,”穿好西装外套,明楼一边系扣子一边不经意的问,“上午看了什么书,很开心?”

  才穿上西装,明诚愣了一下,摇摇头,“没什么,就是些经济学的书而已。”

  打死明诚他也不敢说是因为看见明楼的样子才笑起来的,他们家这个大哥啊,没有外人在的时候,反而少爷脾气重些,连饿不饿这样的小心思,都挂在脸上。

 “我以为你是得了什么有趣的书,还想着等你看完了,也讨来看一看。”

 “哪儿有的事儿。”

一边回答一边低头系好扣子,拉了拉衣角,明诚一回头就见明楼正看着他,若有所思,向前倾着身子,不解的问,“怎么了,大哥?”

 “哦,没事。”

  摇摇头,明楼不会说,他刚刚在思索,为什么他和明诚都是吃在一起住在一起,偏偏明诚越来越瘦,而他越来越胖呢?刚才摸着自己肚子的时候,他就在想,身为一个特工,就算是任务需要,这个身材,是不是也过分了些?

 “大哥?”

  已经开着门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可明楼只是站在原地发呆,这让明诚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啊…我们走吧。”

  对于自己走神的行为,明楼甚是不满意,不过好在,明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然可就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明楼一边谴责自己的体重,一边又添了半碗饭,安慰自己说这是中午,不碍事。

  吃过饭,明楼提出要喝一杯,明诚自然是同意的,这些年虽然过的压抑,但对于红酒,他们俩倒是意见一致,偶尔放松一下,还是可以的。

 “事情打探的怎么样?”

 “在我们回来之前,76号的整个侦听处都被处决了。”

 “全部?”

 “是,但是我听说,汪曼春手里,有一个转变者。”

 “转变者?”眉头蓦地皱紧,明楼有些忧虑,“哪边的人?”

 “听说,是共产党…”

  听出明诚的语带保留,明楼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我倒是觉得,未必有这个转变者。”

  缓缓的点头,这一点,明楼和他的想法一致,若是真的有转变者,恐怕汪曼春就不会这样漫无目的的到处抓捕抗日分子。

 “无论这个转变者是不是真的存在,我们都必须阻止汪曼春现在的行动。”

  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明诚不知道现在提起他想问的问题是不是个好时机,既然已经说到了汪曼春,顺便问一句应该,可以吧?

  抿一口杯中的红酒,明楼重重的叹气,望着窗外的眼神有些感伤。

 “大哥?”

  从离开巴黎开始,明楼就总是带着些悲春伤秋的味道,明诚知道,作为明家的大少爷,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注定了明楼偶尔会带着些许文人的酸气,这些年来,经历了西方文化和革命鲜血的洗礼,虽说是内敛强大了,但也依旧掩不住的是刻在骨子里的忧虑,对周围的人,对国家,对每件事都要细细思考才能得出结论的忧虑。

 “啊,没事,就是想起昨日,见到我那个师妹和她叔父站在一起,竟也不觉得别扭了。”

  没想到明楼会自己提起汪曼春来,这对明诚而言是意外之喜,而且听这个语气,也甚是不满。

 “我原以为她和她叔父不同,和她父亲也不同,谁曾想,她身上的单纯与善良,竟像是昙花一现般,又或者更像是年少时为了取得我的欢心而刻意的伪装,如今,她终于活出了自己原本的模样,那沾满鲜血的双手,让人胆战心惊。”

 “大哥…”

 “罢了,”摆手阻止明诚将要出口的安慰,明楼轻叹道,“这倒是也解脱了我,今后对她也少了些愧疚。”

  明诚不知该如何安慰,这些年明楼甚少提起汪曼春的名字,他们之间有书信往来,明诚是知道的,只是每每明楼回信总是犹豫,明诚一直相信他们之间是有感情的,至少明楼对汪曼春是怀抱着歉意的。

所以,当明楼突然间说放下了的时候,明诚自然能感觉到这简短的几句话所带出的介怀,亲手给过去画上句号,残忍又决绝。

  汪曼春变成今天这个模样,对于明楼而言,幸也不幸,但对于他们的事业而言是天大的好事,对于明诚…其中滋味太难以品评,他自己都不甚清楚。

  喝光了杯中酒,刚好是午后小憩的时间,南田洋子的出现,打乱了他们的计划,让明楼的心情愈发不快,可笑容,却是更加真诚灿烂。

  分一杯羹么?

  明楼说得对,他们是来分一杯羹的,可他们要分的,恐怕和日本人想给的,并不相同,又或者说,日本人并不情愿给,可他们,想把整个上海,都拿回来!

05

  步履匆忙的走进新政府的大门,明诚一边调整呼吸一边告诉自己要冷静,可脚却怎么都不听使唤,越走越快,恨不能跑起来,但他知道,他不能露出慌张的神色,新政府上上下下,多少双眼睛盯着他,盯着他们,他不能出错,一丝一毫都不能!

  推开明楼办公室的大门,甚至都忘记了要敲门问问是否有人在里面,只想着终于到了明楼的跟前,他可以不用再伪装。

 “大哥!”

  称呼还有半个音节没出去,明诚就看见秘书处的人站在明楼对面,正在汇报工作,顿了顿脚步,有些懊恼自己的鲁莽。

 “华兴官股大跌十个点。”

  听到这个暗语,明楼便知道事情不小,也是,能让明诚慌张的事情肯定很重要,生怕是又有人落入了汪曼春的陷阱,明楼打发秘书处的人出去了。

  任凭明楼怎样猜想,都未曾料到,竟然是明台出事了!

  有那么一瞬间,明楼有一丝恍神,直到明诚把刚刚查到的证据拿出来的时候,明楼看着明晃晃的王成栋三个字,脑子嗡嗡的直响,吩咐了明诚赶快去联络王天风把人要回来之后,明楼有气无力的坐回了椅子上。

  直到这一刻明楼都不敢相信,明台竟然被一个疯子带走了!刚让他觉得沮丧的是,他和明诚竟然毫无察觉!他们应当察觉的!应当是比任何人都警觉的!查询明台那班飞机上都有什么样的人,这样重要的事情,他们应当落地的那一刻开始就着手调查的!不对,是在明台飞机起飞之前就要掌握的!怎么就能忽略了呢?明明他们都知道,明家每一个人的身份,对于任何一个特工来说,都是最好的掩护!

  太阳穴突突的跳着,明楼甚至能摸到暴起的青筋,王天风是什么样的人没人比他更清楚,他们合作了那么多次,惺惺相惜却也处处看不过眼对方,越是这样,就越是了解对方到了骨子里,带走明台,绝不是王天风一时兴起之举。

  一夜难捱的等待,终于等到了王天风的回电,不过简单的两行字,明诚恨不能给盯出个洞来,紧紧的攥着手中那张薄薄的纸,良久,明诚深吸了一口气,销毁了它,呆呆的看着某处,竟不知道该如何去回复明楼才好。

  刚刚挂断明台电话的时候,明诚只是隐隐的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不过是直觉而已,要说确切的证据,也许只是明台拒绝了他要帮忙找个保姆的要求,抱着怀疑的心态拨通了港大教务处的电话,听见对方说明台风雨无阻签到的瞬间,明诚立刻就可以确定,明台绝对是出事了!

  是谁?在什么时候带走了明台?又是为了什么?

  几次深呼吸,明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明台的这次去港大读书,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一手安排的,除了没有亲眼看着明台上飞机和落地以外,其他都在他和明楼的掌握之中!

  飞机!没错!唯一能出纰漏的就只有飞机!

  匆匆忙忙的赶去查了那班飞机旅客的名单,看见王成栋三个字的时候,明诚久违的感觉到了一种无力感,混乱的头脑想不出任何办法,只能赶快去把这个消息告诉明楼,却在听见明楼责问的瞬间,后悔了。

  明诚当然明白,这个责任确实在他,他没有安排人陪着明台一起上飞机,也没派人护送明台到港大,他明知道有多少人觊觎着明台的身份,也清楚明台本身对革命对抗日的渴望,可他偏偏又疏漏了,以至于明台现在落入了王天风的手中。

  与其说是明楼愤怒的责备让他后悔,不如说是他自己的粗心让他恼火,明楼给予了他那样多的信任,他却偏偏犯了致命的错误。

  明诚不后悔将这件事情告知了明楼,他后悔的是,告知的时候并未拿出什么可行的方案来,若是当时他已经有了救明台的方案,并且加以实施的话,也许明楼的眼神就不会那样悲痛…

  是了,他需要一个计划!不!他必须把明台救出来!

  脑海中的计划渐渐成型,几乎是同时,明诚便着手开始准备,直到已经将所有的细节都安排妥当,明诚才向着明楼的办公室走去。

  在明诚的心里,明家与其说是三兄弟,不如说是两个半,他从未想过将自己与明台放在同一个高度,所以,即使是知道这个计划一旦失败,可能他的命也要搭进去,但明诚没有一刻的犹豫,甚至,连万一明台没被救出来,他该如何将所有的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的借口都想好了。

  对于明诚而言,明家小少爷的性命,比他自己的,重要得多。

  明楼怎么都想不到,明诚会背着他作出这样的决定,私自营救,多么危险又是多么充满诱惑力的计划,若是明楼自己,可能也会想出各种各样的办法,只是,他并不希望这个计划是由明诚来实施。

  自己养大的孩子,自己最清楚,从明诚说出已经在营救的那一刻,明楼就知道,这一次,明诚又是打算用自己的命去搏的。

  所以他说,你怎么敢?!

  可明楼心里明白得很,明诚不仅敢,而且必然已经有了相应的对策。

 “就算他们知道了是我们去营救的,也一定不会有所动作,毕竟都是…”

 “都是什么?”向前跨一步逼近明诚,明楼压低声音,却掩盖不住怒气,“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你难道不知道王天风什么脾气吗?!既然他已经带走了明台,就不可能轻易松手!即便是杀了明台,也不可能让他没毕业就走出军校的大门!”

 “大哥,你放心,我已经嘱咐去营救的人了,万一被抓到,就说是…”

 “就说是什么?说是你想离开明家?所以绑架明台来威胁我和大姐,这一切和明台毫无关系,他也毫不知情吗?!”

  心里所想都被明楼说了个干净,明诚被堵的一个字都说不出,紧抿着嘴唇,却不肯认输的应着明楼质问的目光。

  明楼并不指望着能听到明诚的答案,他知道,沉默就代表他的猜测是对的,他很想揪着明诚的领子问一问,到底明不明白什么叫生死抉择?!怎么就能这么轻易的把自己的性命拿出来作赌注?!

  许久以前,明楼就想,明诚哪里都好,唯一的缺点,就是太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若说这世上明诚对谁有亏欠,那恐怕,就是他自己了。

  思及此,明楼更是头疼的厉害,他并不想深究到底为什么明诚会瞒着他做出这一切的决定,因为无论怎样想,都一定和他昨天的失控脱不了干系。

  说到底,明诚铤而走险,大概还是因为他。

 “事到如今,我们只能等。”

  听到明楼这样说,明诚松了口气,虽然他一切的计划都已经被明楼看穿,但至少,明楼现在是同意他的计划的,不管怎么说,明台也是有一线生机。

  营救行动的失败不算意料之外,只是明诚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明台主动拒绝和他们一起走,看来,是他小看了这位小少爷想要抗日的决心。

  悠悠的叹了口气,明诚瞪着眼睛看着天棚,却是怎么都睡不着。

  别的事,明诚可能摸不准明楼的脾气,但明台的这条命,是绝不能随随便便的就填进死间计划中的,这一点,明诚却了解的一清二楚。

 “做人做事,大局为重,小聪明救不了命!”

  突然响起今天明楼对他的教训,明诚有些懊恼,本来是想着帮明楼分忧的,最后却白白增加了明楼的负担,又是他鲁莽了…

  明楼说得对,小聪明不仅救不了命,反而会害了他们…

  摸索着从床上坐起来,明诚打开台灯,从枕头下拿出一本书,手指抚摸过封皮上烫金的明楼二字,想起这几日明楼每每被这书中错处困扰的样子,唇角便微微上翘,心情好了些。

  从抽屉里拿出钢笔,翻到之前看过的那一页,明诚学着明楼的样子,也开始标记出每一处的错处,像这样找错的游戏,是明楼教给他的,那时候他才接触法语和拉丁语,明楼怕他学起来枯燥,就总是出些错误的段落给他看,长此以往,竟然比死记硬背还学的轻松些,每每他做得好了,明楼总是会给他些小奖励,只是等他学的好了,年龄也稍大些了之后,明楼便开始给他些书看,不再让他玩儿这小游戏了。

  看着看着,明诚有些倦了,把书重新塞回枕头下,关了灯,睡了。

  书桌上的书一直停留在最开始的那一页,台灯柔和的光在明楼的脸上打出些许阴影。

 “作为你的上级,我必须警告你,如果以后你再敢背着我私自行动,我立即解除你的一切职务,明白了吗?”

  皱了皱眉头,明楼揉着太阳穴,免不了又是狠狠的头疼了一次。

  不过是不想明诚以身犯险而已,为什么说出来的话,却似乎是责备了呢?

  明楼自己也想不明白,到底是明诚太过强大,他的关心都似乎显得矫情,他才会选择这样的方式表达,还是说,他也有些自己都猜不准摸不透的想法,让他在面对明诚的时候,总是会与心里的想法相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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